墨梅的意思，墨梅意思诗意

循《墨梅》清气，得语文诗意

——听王崧舟先生执教《墨梅》一课偶得

福州市钱塘小学教育集团湖前校区 梁琳

观课自然是观境界的。

一堂用心呈现的语文课无疑是执教者沉浸语文世界里的全然理解与深切体悟，是融入自我生命的全心表达和动情歌唱。

观王崧舟先生的语文课即是如此。

我听过先生几乎所有的课，从最早素未谋面时他刊发语文杂志的《荷花》课堂实录，到拜师先生诗意门下在“王崧舟工作室”研修学习时候的《孔子游春》至眼前这节公开执教活泼泼的《墨梅》。

平淡中见奇妙

28字七言绝句《墨梅》是元代诗人、画家王冕一首题咏自己所画梅花图的“题画诗”，“诗堪入画方称妙，画可融诗乃称奇。”它将诗画融一体，诗情画意融合无间，意蕴深邃，耐人寻思。诗歌的前两句描绘墨梅的形象，通过“洗砚池”、“淡墨痕”展露诗人生活中自勉、向上的生活态度；后两句宕开一笔写墨梅的志愿，“清气”一词，把诗人追求平淡高洁，不愿媚俗的独立人格理想与人生态度分明道出；整首诗借物喻人，托物言志，在说“梅”，更在道“人”，此人正是王冕自己。

课堂上，先生用他柔和而又饱含诗情的语言娓娓道出字里行间蕴藏的“家中梅、画中梅、心中梅”三个层面，看似简洁凝练，实则提纲挈领，颇有太极中四两拨千斤之妙，令听课者大呼教学设计出人意料之奇。

这样看似平淡却又奇妙不仅在整体感知诗歌大意环节，还散落于课堂意外生成之处。先生课上提问，这是谁家的梅花？怎么读？一个学生站起来读“我家洗砚池边树”，他的朗读显然平淡了些，特别在朗读“我家”时缺乏朗读者个体对诗句的感受体会。

阅读的最高体验莫过于“自化其身”的角色置换，在与语言文字遇见的刹那，朗读者进入语词意涵，获得身临其境的语感，朗读不能平淡无味，无动于衷，必须调动学生生活体验来感受此处时隔百年王冕笔下平淡无奇却意味深长的“我家”。

先生即问，当你说出“我家”的时候，你感觉怎样？学生说，自豪。先生立刻在此处反问，你确认自己自豪吗？为了让学生体会到朗读时自豪的感情、语气，先生让学生回忆生活中有没有遇到自豪的生活场景？当下，平生已十岁的学生一时语塞，先生安慰他是一时想不起来罢了，并现场朗读指导“这是俺王家梅花，语气往上走”，朗读是感悟文学作品的基本策略，是唤醒读者感觉的最快捷的途径，当这个学生再次朗读“我家洗砚池边树”，显然比前一次读得有感觉，有底气，有自信。

“语言有温度，字词知冷暖”，在看似平淡无奇的地方，先生提点学生感知语言奇妙与独特，平实无华的“我家”现出无限意味与情味。而后，先生立即肯定并鼓励这个学生，“平生让你自豪的时候就是现在，当着一千多位老师的面，在读‘我家洗砚池边树’，记住这样的时刻。”

感人心者，莫先乎情，一个充满诗意的语文教师，总会在不经意的教学细节给予学生一抹温暖而诗意的成长感动。

当现场听课教师掌声响起，早已分不清是因为看似道说哲理其实潜藏深情的《墨梅》被先生淋漓尽致解读并在课堂精彩演绎呈现的意外惊喜，还是因为为这个自豪朗读的学生当下顿悟进步的高兴振奋，还是因为先生此处因材施教恰如其分点拨，恰到好处的引导而拍手叫好。

细节里透诗意

先生的诗意语文课堂，最亮丽、最招牌的风景当属他富有诗意回环复沓、一唱三叹的教学导语。这样的教学技巧在先生的公开课里屡见不鲜。

且看《墨梅》一课此处教学：

“

师：孩子们，你们练过书法吗？练习书法和画画很苦的，画着画着腰就酸了、背就疼了、手就麻了，这个时候，王冕真想要放弃，王冕家的那个洗砚池，好像在对他说什么？

生：王冕啊王冕，如果你想要真的像王羲之那样有成就的话，你可千万不要放弃。

师：画画很单调的，特别是画水墨画，真不好玩，好玩的是那样的事，“忙趁东风……”

师：画画真不好玩，这个时候，王冕家的那个洗砚池，好像在对他说什么？

生：王冕啊王冕，如果你想要真的像王羲之那样，你必须得刻苦勤奋，不可以半途而废啊。

师：王冕在洗砚池的鼓励下，继续画画。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画得不错啦，在当地出名啦，高兴地翘尾巴啦，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家的洗砚池又一次对王冕说什么？

生：王冕啊王冕，你小有成就可不能骄傲啊，你要像王羲之那样有大的成就，还得刻苦练习。

师：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就这样，王冕在洗砚池的鼓励下，在王羲之在鼓励下，在心中大志向的引领下，他刻苦练画，终成为一代画梅圣手。

……

先生一唱，练习书法与绘画是很苦的，画着画着腰就酸了，画着画着背就疼了，画着画着手就麻了，这个时候王冕真想过放弃，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王冕家的那口“洗砚池”好像对王冕说什么？

再咏，王冕继续画，画画很单调的，特别是画水墨画，一点儿不好玩，好玩的是那样的事“忙趁东风放纸鸢”，好玩的是那样的事“儿童急走追黄蝶”，好玩的是那样的事“意欲捕鸣蝉”，画画真不好玩，王冕家的那口“洗砚池”又好像在对王冕说？

三叹，王冕在“洗砚池”的鼓励下继续画画，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小有成就，画画画得不错啦，在当地成名了，他高兴了，得意了，他翘尾巴了，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家的“洗砚池”又一次在对王冕说？

《礼记乐记》曰“一唱三叹，有遗音者”，这就是王崧舟先生特有的“独门必杀技”，诗意三叹，余音绕梁，绵延不绝，久久回味。

学生在对话与思考，感悟迁移与内化表达中对“我家洗砚池边树”一句学习到位，理解深刻，课堂上达成先生说的“真理解了”。

文字间有文化

汉语言文字不是单纯的符号系统，它有深厚的文化历史积淀和文化心理特征，每一个汉字或者语词都体现汉民族的特质，负载着汉民族的智慧与情怀。

“学习中国古典诗词，与其逐字逐句解释字词，不如唤醒这些字词；与其唤醒这些字词，不如唤醒这些字词背后的人格和心灵。”先生这么说，也是如此实践课堂教学的。

1.字词教学饱含涓涓文化

“乾坤是天地，乾是天，坤是地。天就是乾，地就是坤。乾坤就是天地，天地就是乾坤。”在师生问答式理解“乾坤”一词，并将“乾坤为天地，为天下”的中华独有的汉字文化注入学生的认知，与此同时拉开学生文字与文化学习的序幕。

在意会“洗砚池”一词时，先生通过“王冕为什么要把自家的梅花种在洗砚池边？”这一问，将“二王”王羲之和王冕与“洗砚池”关联起来，拓展出东晋王羲之“临池学书，池水尽黑”的典故，学生顿时明白，原来王冕化用典故自诩酷爱作画挥毫，临池摹画，是为了表达立志向书法家王羲之学习的鸿鹄志向。

对于学生，“洗砚池”从此成为他语文认知世界里一个崭新的文化意象而确立。先生引领学生感受古诗语言文字里的文化，不是简单苍白地讲解、诠释，而是依循学生的感受、体验，表面在解释诗句，实质品鉴诗歌文化意涵，唤起学生对文化的关注，将汉语言文字文化注入学生血脉，融汇为汉民族文化认同。

2.淡淡墨痕自有缕缕清气

古诗教学，无论从文字内容还是语言形式上，作品都与现今语言环境中学生的表达习惯存在时空距离的陌生感、生疏意，教学中需要对诗人朝代进行适当了解，知人论世，通过查找王冕生平事迹，得知他自幼家贫，好学苦读，学得满腹经纶，且能诗善画，多才多艺，但他屡试不第，又不愿巴结权贵，于是绝意功名利禄，归隐浙东九里山，作画易米为生，显而易见，王冕的《墨梅》和他的思想感情自然分不开。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由眼前见着的流传佳作《墨梅》到早已成为历史人物的王冕，先生在“淡墨痕”、“清气”的拓展解读与文本教学处行云流水，如诗如歌，对学生引导点拨适宜得当，展现诗歌文字的文化精髓与诗歌语文课堂教学的文化诗意，让在场学生、听课教师徜徉课堂，流连忘返。

“

师：红色我拒绝，白色我拒绝，人们所谓的荣华富贵我拒绝，人们所谓的出人头地我拒绝。不要人夸颜色好，王冕只想把什么留下天地之间？

生：清气

师：把清气一词，圈出来。读！

师：据我所知，一般人写梅花，只写香气，不写清气，你要不相信，我找些证据。

，出示描写描画香气的诗句

师：孩子们，不瞒你说，老师找了100首描写梅花的诗句，就只有王冕写清气，为什么王冕不写香气，只写清气？

生：香气写得是花，清气写得是人。

生：香气是鼻子闻出来的，清气是心灵品出来的。

生：清气只有平凡的人才可以品到。

生：清气只有平淡纯洁的人才可以品到。

生：清气只有淡泊名利的人才可以品到。

生：清气只有品德高尚的人才可以品到。

生：清气只有清正廉洁的人才可以品到。

师：这样的人，我们把他称为高洁的人。之所以不用香气，用清气，还是只跟王冕这个人有关。

“清气”一词颇具抽象，先生从梅花的淡墨色启发学生，通常的梅花都是红色、白色，作者画中的梅花却是墨色的，为什么？巧妙地将墨梅的“淡墨痕”与它的“清气”联系起来，引导学生通过“清气”走近诗人王冕的人格。

再通过资料链接，互文参照对比阅读，发现其他诗人都在赞梅花“香气”而王冕独书梅花“清气”，从中感受王冕对梅花独特体悟，感受梅花的清气是平淡纯洁、淡泊名利、品德高尚、清正廉洁……

在不断启发解惑中，先生早已不仅仅是在讲墨梅了，还通过“清气”将王冕笔下“家中梅”、“画中梅”、“心中梅”融通，把学生带入王冕的精神世界与人生追求。

整堂课没有对王冕平铺直叙、直抒胸臆地夸赞，而通过对“墨梅”的意象分析，将墨梅的“清气”与诗人王冕“清气”密切联系，将画格、诗格、人格有机融合，给予看似平淡、清扬的梅花以中华文化厚重与自信，让学生明白墨梅就是王冕，王冕就是墨梅，墨梅的清气与淡泊特质就是王冕的淡泊名利、不恋功名的人格，诗面看似在赞誉梅花，实际王冕借梅自喻，表达淡泊处事，不慕荣利，致行清白，洁身自好，自甘落寞的知识分子清高。

3.“拒绝”洞见文人铮铮傲骨

“画梅须具梅气骨，人与梅花一样清。”王冕以梅自喻，自号梅花屋主，号称“梅花圣手”，《墨梅》诗与画只为托物言志。教学中先生在“梅气骨”上做文章，由诗文“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两句，补充诗人王冕五次拒绝做官的史料，帮助学生更加深刻理解诗人傲骨清气。

“

史书记载,朋友李孝光想推荐王冕去做府吏,被他拒绝了。

史书记载,老友泰不华多次举荐王冕为官,被他拒绝了。

史书记载,他的老师王艮劝王冕做官,被他拒绝了。

史书记载,元朝的达官贵人不惜重金向王冕求画,被他拒绝了。

史书记载,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想重用王冕,他以出家为由也拒绝了。

师：五句话，每句话开头都是？

生：史书记载

师：每句话的结尾都是？

生：拒绝了。

师：大声地读

生：拒绝了。

师：响亮地读

生：拒绝了。

师：坚定地读

生：拒绝了。

师：这就是王冕，请我做府吏，拒绝；请我做官，拒绝；拿重金买我的画，拒绝；开国皇帝想重用他，拒绝。我在想，王冕要是不拒绝多好，不拒绝就可以做官啦，做了官发了财，光宗耀祖，出人头地，多好啊。你说王冕傻不傻？你们说王冕为什么要拒绝？

生：王冕认为做官发财后会变得骄傲，这样就不会用心去画画了。

生：不想太骄傲。

生：喜欢平淡的生活。

生：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做官，不要他人推荐。

师：王冕为什么不愿做官？他想要过平淡的生活，想要自食其力，想要干干净净做人。官场黑暗，朝廷腐败，欺诈百姓；官场有太多的的束缚和规矩，像王冕这样天性喜欢自由的人，怎么会进官场。就因为王冕是这样的人，才会画出这样的梅花。

五个“拒绝了”朗读掷地有声，学生读得铿锵有力。在先生从容不迫、层层剥笋式的追问下，诗人的精神品质与文化风骨“润物无声”地渗透给学生，由诗歌语言文字进入诗人精神境界，得意王冕一身傲骨清气，淡泊名利、清正高洁的人品。

静止不动的文字、沉睡百年的诗画《墨梅》在王崧舟先生的课堂教学中灵动闪烁出诗意语文的文化气象的精神品格与人生境界。“崇情符远迹,清气溢素襟。”

一堂诗意盎然的《墨梅》，自然飘散着先生身上具有的高风清气。课象即人品，人品亦课象。正如王冕文字背后高洁气度，穿梭在《墨梅》诗歌的“文字薄”与“文化厚”，“画中淡”与“意味浓”，在品味课堂诗意语文的同时蓦然间又听到先生用他的大写人格与自身文化品格清唱着语文诗意之歌。

观课当然是观境界的。

先生课中万千气象，想想，似很多很多；蓦地，一句，气贯长虹，亦温润如玉。